与天鸣牧师见面的地方是他的住所。这里也是他的办公室,因为他没有专门的办公室。
作为一名全职传道人,他的工资是900块钱。这还是经过上调以后的,在前几年上调之前,他的工资只有600块钱。而他的工龄,很快就要满50年了,可谓真正意义上干了半辈子的一名传道人。
“暗无天日”的昔日住所:昆虫乐园
天鸣牧师一家人曾经住在一所老房子里面。这所老房子已经有上百年历史了,虽然并没有任何文物评级,但是可以说是真正的文物。
天鸣牧师家居然是文物?听起来是不是还挺让人羡慕的?但是作为文物,那也是有代价的,最大的代价之一就是——非常破旧,而且是又小又破。天鸣牧师的住所非常破旧和潮湿。在这个地方住的时候,他们全家两个大人和两个孩子只能挤在一个房间里面,而这个房间的大小也仅仅能放得下两张床铺而已,除此之外就没有多少可“立足之地”了。
这个阴暗潮湿、破旧不堪的房间堪称微型动物园、昆虫乐园。
师母平时起床起得很早,通常情况下她都是全家人当中起床最早的一个。
有一次师母起床以后,两个孩子还在他们的床铺上熟睡。与往常一样,师母习惯性地过去看看孩子,她发现在一个孩子身下有点异常,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把孩子身体小心翼翼地挪开以后,师母惊讶地发现在孩子躺卧的位置有两只“草鞋底”(当地的一种昆虫)。
除了“草鞋底”以外,师母还曾经在她和牧师的床铺、孩子们的床铺上发现过其他一些昆虫,比如蚰蜒、蜈蚣等,至于蟋蟀、潮虫什么的那就更多了。凡是当地有分布的昆虫,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基本上在他们家都能够找到。
天鸣牧师是一名很勤奋的牧师,圣书翻得非常勤快。可是就算这样,也架不住房间实在是阴暗潮湿,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天鸣牧师的圣书就长满了浅绿色的霉斑。
这一住,就是18年。
也就是住在这所阴暗潮湿的小房子的期间,天鸣牧师患上了过敏性哮喘,直到如今。
天鸣牧师的工资与家庭经济状况
天鸣牧师全职服事了接近50年,他们家在经济方面也一直艰难了50年。
当天鸣牧师一家在这所堪称“暗无天日”的老房子里住的时候,两个孩子都还很小,孩子们读小学和初中也花不了太多钱。那个时候虽然家里经济方面也很困难,可是想想办法日子总归还能过得下去。
可是等到两个孩子逐渐长大的时候,问题就出来了——以天鸣牧师家的经济状况,同时供两个孩子上高中甚至大学实在是供不起的,最多也只能让一个孩子继续上学。
最终,懂事的大女儿决定退学打工,赚钱用来支持弟弟上学。天鸣牧师和师母也不想这样,可是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天鸣牧师确定上帝对他的带领就是全职服事,因此不能放下服事去工作赚钱;师母倒是一直在做些小生意赚钱养家,但是赚的钱实在有限,没有能力供孩子上高中。
于是,当时只有16岁、正在读高中的姐姐就退学了,退学以后她就去外地打工赚钱去了。而天鸣牧师的儿子得以在姐姐的支持下继续上学。后来,天鸣牧师的儿子高中毕业以后顺利考上了大学,现在在一个图书馆工作。当然,这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这四十多年以来,天鸣牧师的工资从最开始的一分钱都没有到后来的40块钱,然后上涨到300块钱,再到后来的600块钱,然后前几年上涨到了900。是的,在21世纪的2025年,一名全职同工只有900块钱的工资。
虽然天鸣牧师的两个孩子们早就已经长大成人并且结婚生子,他们的生活不再需要天鸣牧师和师母来负责。可是放到2025年的今天,老两口想要靠着一个月900块钱生活显然是远远不够的。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天鸣牧师单是每个月买哮喘病的药,就需要600块钱。天鸣牧师说:“无论如何,我很感谢上帝的恩典,对我们来说只有依靠上帝这一条道路。虽然我家的生活可能说很简朴,师母这么多年来基本上一直是吃馒头、啃咸菜这么过来的。”
可是天鸣牧师又没有办法去工作赚钱,因为他认定上帝呼召他是让他做牧者。作为牧者,他需要把大量的时间花在默想道和预备道上面。事实上,天鸣牧师的大部分工作时间都是在做这个事情。他认为既然接受上帝的呼召成为了一名牧者,他就必须要对羊群负责,对羊群负责就是对上帝负责。而对羊群最大的负责,就是用真理很好的牧养他们。
无怨无悔支持天鸣牧师的师母
师母很认同天鸣牧师向着上帝的忠心。即便再苦再难,师母也依旧毫无怨言地全力支持天鸣牧师。既然天鸣牧师选择了专心服事上帝,师母只好承担起养家的重任。
原先师母在集市上卖一些日用品,多少还能赚一些钱。后来随着天鸣牧师去读神学,后来神学毕业以后开始全职服事,师母的小生意也就没法再干了。因为天鸣牧师要专心全职服事,没有时间帮师母,师母一个人干不了。
可是师母并没有放弃,看着外面大街上有人骑三轮车拉客人赚钱,她也弄了一辆三轮车,一个月能够挣个400块到500块。虽然不多,好歹也能补贴一些家用——无论如何,日子总得过下去啊!“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多干点活,我多干点活天鸣牧师就能多服事一些,上帝的名就能更多得到荣耀,”师母如此说。和可以称之为“学富五车”的天鸣牧师不同,师母根本就不认识几个字,在学问方面和天鸣牧师相差甚远。但是他们向着上帝的忠心,却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这些年来骑三轮车也不好干了。因为我们这里是小县城,二十年前县城里面就没有多少汽车,但是现在很多人都开始开车了,尤其是年轻人几乎人手一辆汽车。而就算有人不开车,很多人也会骑电动车。前几年我们这个县城的公交车也免费了,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会坐三轮车,”师母说的时候带着一些无奈。
最重要的是,师母的年龄一年比一年大,或者说一年比一年衰老,体力大不如前。而且三年前,师母还发生了一次很严重的事故,这次事故差点就要了她的命。
有一次师母站在自家大门口,结果突然间刮起了大风,大风带动着大门就往师母急速地撞了过来,大门就这样重重地砸在了师母的后脑勺上。师母当时就不省人事、昏迷倒在了地上。送到当地医院以后,医生诊断师母为颅骨骨折且颅内出血,病情非常危急。
师母的病情太严重了,而且由于是颅内出血,想要往市区医院转院都不能转,可是当地的县医院治疗条件又实在有限。县医院的医生告诉天鸣牧师,病人的病情非常严重,“如果在转院过程中因为路面颠簸等引发病人颅内大出血的话,神仙都救不回来”。
更让天鸣牧师忧心的是,医生还郑重地告诉他——当地这么多年以来,类似师母这样小脑严重受损的情况,最终能够顺利活下来的一个人都没有。
天鸣牧师相信医生的话,作为一个现代人必须要尊重科学,但是他更加相信的永远都是他信仰的那位上帝。最终,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的师母顺利地活了下来,知情的所有医生都非常吃惊,他们认为这实在是个奇迹。但是天鸣牧师却知道——这确实是奇迹,但是这个奇迹的背后是上帝在主导和帮助。因为这次事故,师母至今还有一些事故遗留下来的后遗症,比如口吃等。“但是这些都是小事,”天鸣牧师说。
师母说,自从她出了那次差点丧命的事故以后,这几年来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体力大不如前,骑三轮车越来越吃力。
除了年龄和身体之外,信仰也给她带来一些影响。“咱是信主的,跟外边那些不信主的人不一样。有一些不信主的人简直钻进了钱眼里面,一切都是向钱看,怎么赚钱怎么来,为了赚钱真的是不择手段。可是咱是信主的,咱不能那样做。就算是骑三轮拉客,也不能和一些不信主的一样。”
很多人都很喜欢斤斤计较,但是师母不一样。很多时候在拉客人的时候,客人愿意给个三块五块的,师母也就干了,从来都不会为难客人。和师母一样骑三轮车拉客的人在他们当地还有很多,有时候师母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想要坐车的客人,可是被别的拉三轮的看到,然后就过来把客人抢走了。对此,师母说她其实并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也有委屈和眼泪,但是这些想法和情绪她只对上帝说,从来不对人说,甚至都不会对天鸣牧师说。
这么多年的苦日子过来,天鸣牧师和师母非常感恩。“生活艰苦一点也就完了;人家吃好,咱们吃孬也就是了,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师母说。
与天鸣牧师结婚几十年,师母当然不会为此感到后悔。但是在回忆这几十年的过往的时候,师母也坦诚地分享了她的感受:“想一想过去的这些事情就感到可怕,头皮都发麻。”
当初师母和天鸣牧师结婚的时候非常年轻。那个时候因为自己的丈夫是传道人,师母还觉得挺激动、挺期待的,因为“和别的女孩子都不一样”,有很多的新鲜感,根本不知道后来会吃那么多的苦,会受那么多的罪。师母说:“天鸣能做讲道人,能讲天使的方言,能担负神圣的使命……刚结婚的时候,人也年轻无知,光寻思这些东西了,哪里能想到后来会受这么多的罪啊!”
不知道当地特色名吃的天鸣牧师
陈牧师是天鸣牧师的多年同窗好友,他们在不同的地方各自服事。
有一次陈牧师要去天鸣牧师所在的县城参加一场葬礼。想着已经跟天鸣牧师好多年没有见面了,趁着这次过来的机会,他很想和天鸣牧师见见面。
见面以后,陈牧师非常震惊。陈牧师一直都知道天鸣牧师穷,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能这么穷——天鸣牧师所谓的家其实就是教会的两间小房子,所有权根本不属于天鸣牧师;小院里地面上晒着刚刚收获的花生,咬开以后还有一些甘甜的汁水,和干花生的味道截然不同;到房间里一看,更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
见面以后,本来按照当地的规矩应该是天鸣牧师请客。但是陈牧师知道天鸣牧师穷,就主动提出来一定要请他吃饭。
陈牧师问他:“天鸣大哥,你们这边吃的方面有没有什么当地特色?我请你去吃当地特色。”
天鸣牧师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要知道,天鸣牧师就是当地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60多年了。
但是事实就是天鸣牧师确实不知道他们当地有什么特色名吃,因为几十年以来他就基本没有去过饭店。他和师母为了省钱,从来都是在自己家里自己做饭、吃饭。就算偶尔参加别人的婚宴等要去饭店,他也只知道埋头吃饭,从来都不知道他们当地有什么特色名吃。
最终,陈牧师在手机上查了半天,查到了一个当地特色名吃的农家院,决定就去那里吃饭。
去就去吧,但是怎么去?陈牧师原本想着开车带天鸣牧师和师母过去,结果天鸣牧师说他有车。“我以为他要开车去呢,结果闹了半天,确实有车,但是是一辆三轮车。师母有辆三轮车,是平时拉客人赚钱的,他们两口子就这样开了辆三轮车去了,”陈牧师说。
除了参加别人的婚宴以外,这是天鸣牧师和师母头一次去饭店吃饭。知道情况以后,陈牧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吃完饭以后他又多要了几个菜让天鸣牧师打包带回家。这一顿饭,天鸣牧师和师母都吃得很开心,东西其实很好吃,但是陈牧师却越吃越难过、越吃越惭愧。
信的人必有神迹随着他们
也正是通过天鸣牧师和师母,笔者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信的人必有神迹随着他们”。
有一次,师母突然接到了一个来自医院的电话,原来是她女儿突然得了急病,医院抢救结果很不理想,病危通知书都下来了。师母听了以后非常担心,急着就要赶过去,但是因为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只能第二天早上再去。结果当天晚上上帝就在异象当中告诉她:“放心吧,你闺女死不了。”听到这个声音以后,她就知道女儿有救了。第二天去到医院以后,就把女儿带回来了,然后女儿的病就彻底好了。
既然有关于女儿的神迹,那儿子的自然也不能落下。天鸣牧师和师母的儿子结婚以后,长达7年的时间都没有孩子。这个事情他们也没有刻意瞒着人,教会的弟兄姊妹都知道这个事情。时间长了以后,他们没有着急,教会的弟兄姊妹却都急了,因此纷纷为天鸣牧师的儿子和儿媳妇生孩子的事情祷告。但是师母却说:“我不担心,我从来没有为这个事情祷告过哪怕一回。”不久以后,儿媳妇就怀孕了;十个月以后,一对双胞胎出生。
天鸣牧师曾经得过严重的肺部疾病——气胸(肺穿孔),这种疾病非常危险,发病以后必须马上就医,否则很可能会危及生命。天鸣牧师被送到了医院住院。他所在的病房共有四个人,除了他以外的三个人经济条件都很好,就他不是。他是自己带着干粮去住院的,整个住院过程中也没有人陪护。那三个病号各个方面的条件都比他好得多,吃的也好,也有人陪护,可以说什么都好。问题只有一个——到了晚上他们根本睡不着,身体太疼了,整个晚上“嗯嗯呀呀”的在那里呻吟,睡不了什么好觉。就天鸣牧师一个人不疼,不但如此,他居然还有力气吃自己带的干粮,把病房的三个病人羡慕得不行。医生也非常惊讶,问他说:“你都肺穿孔了,你不疼吗?”他说:“不疼。”需要说明的是,并不是天鸣牧师能忍,他是真的不疼。一段时间以后,天鸣牧师的气胸痊愈了。而直到他出院为止,和他同病房的三个病号还在医院治疗——都是一样的疾病,他是住院最晚的,却是出院最早的。
尾声
和天鸣牧师、师母交流完以后,时间已近中午。师母不断坚持要带我们去吃饭,吃完饭才允许我们走。笔者告诉他们说前面还有行程,现在必须出发。在和师母艰难“谈判”了许久以后,师母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了请我们吃饭的念头。在给我们硬塞了一堆桃子以后,我们才终于得以出门。
没成想我们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师母又追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走近一看发现里面装了好几块西瓜和她家里剩下没有吃完的所有桃子。
这是迄今为止笔者所吃过的最好吃的水果——天鸣牧师家这看着并不起眼的西瓜还有桃子,却分明比全世界其他地方的水果都要香甜。
在得知我们要去车站以后,师母执意要用她那辆三轮车送我们过去。在我们近乎于哀求一般求了许久以后,师母才最终放弃。只是不知道回家以后,她还要念叨多久。
笔者手记
在物质飞速发展、消费主义盛行的21世纪,天鸣牧师和师母的故事像一面清澈而坚毅的镜子,映照出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那不是落后,而是一种选择;那不是贫穷,而是一种丰盛。他们用近乎执拗的信仰与奉献,活出了一份超越时代的宁静与坚定。
他们的生活非常朴素,没有精致的美食,没有华丽的衣服,没有豪车,没有宽敞的房屋,甚至都没有稳定的收入,但却有着许多人即便追寻终生却难以触及的东西:心灵的安宁、彼此的扶持、对上帝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们在最朴素的日子里,见证了最深的恩典;在最艰难的境遇中,活出了最真实的信心。
这个故事让我们不禁反思:什么是真正的生活?什么是真正的富足?在人人追逐效率、名利和舒适的时代,天鸣牧师和师母用长达半个世纪的平凡生活无声地告诉我们:生命的价值,从来都不在于我们拥有什么,而在于我们究竟为何而活;生活的意义,绝不在于逃避苦难,而在于即便在苦难中依然用信心看见那看不见的光明。
他们或许过着像是属于上个世纪的清贫的生活,但他们所活出的爱与信念,却让每一个愿意相信、愿意坚守、愿意去爱的人深深地钦佩和羡慕。
(应受访者要求,受访者使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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